壽縣古城東南,一面湖水如帶,這就是安徽省淮河流域最大的湖泊瓦埠湖。我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隨轉業(yè)的父親來到壽縣邢鋪鄉(xiāng)(后并入雙廟集鎮(zhèn)),站在兒時之家的西山墻邊即可望見湖水,從此與這湖結下了不解之緣。那時當?shù)氐囊恢裰{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“瓦埠湖水甜又美,喝上一口使人醉。湖水九曲十八彎,稻香棉白銀魚肥。”
也許有人會說,湖水怎么能喝呀?瓦埠湖兩岸向來無大型重工業(yè)及化工企業(yè),水質很好。事實上,船上的漁家就是飲用湖水,我母親也常常贊嘆:瓦埠湖的魚用瓦埠湖水煮,那才叫原汁原味呢!我小的時候雖然已過了物質困難年代,但是平時吃飯想有一樣葷菜還不太容易,不過魚卻常可以吃到,因為瓦埠湖一帶盛產(chǎn)魚蝦,隨便用一個小蝦網(wǎng)都可以自己捉到魚,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捕到魚了也常會送點來。只是銀魚不是很常見,這種魚頭扁平,半透明,細長光滑,潔白如銀,體長1-2寸,屬于天然性魚類,是珍品,正如杜甫所言:“白小群分命,天然二寸魚。”
新鮮的銀魚適合做銀魚潽雞蛋。兒時貪玩,沒認真看過母親是怎么做這道菜的,每每都是在湖畔玩,回頭看到自家的炊煙裊裊,不一會兒聽見母親喊吃飯了。快跑到家時,那銀魚湯的香氣早乘風沖出了庭院,撲鼻而來,立馬就點燃了食欲。一大盆銀魚湯端上來,白的銀魚,黃的雞蛋,清的湯水,漂著油星和蔥花,僅沖這色澤,我就恨不得一頭扎進盆里。這時母親把我的碗里盛滿,總會叮囑我吃慢點。而一勺子雞蛋簇擁著的銀魚早已入了口,直覺鮮香柔糯,回味無窮。
離開邢鋪后,就沒有機會吃到新鮮的銀魚了,有時老家來人,會帶來銀魚干。用干銀魚做銀魚潽雞蛋,即便是在電話里專門請教了母親,做出來的味道仍然差遠了,沒有了潤滑感,還帶著腥味。我在感慨吃不到兒時的鮮銀魚潽雞蛋之余,也在考慮怎么用干銀魚做菜。幾經(jīng)試驗,我發(fā)現(xiàn)還是青辣椒炒銀魚干最好吃。這種幾乎不用什么佐料,就是油熱后將青辣椒和被清水泡軟的銀魚干放進鍋去急火清炒,放點生抽又免去姜、蒜的俗套的做法,既能保持銀魚的本身口味,又可以用辣味遮蓋腥味,同時二者的顏色搭配也很和諧,可謂“一清二白”“清清白白”,倒也很合我們壽縣淳樸的民風。這總算慰藉了我對銀魚潽雞蛋這道菜深深懷念的心。
如今在壽縣城里工作,偶爾在飯店也可看到鮮銀魚潽雞蛋這道菜,每次都忍不住點了來吃,可惜,和兒時的味道還是有差別,總覺得多了點渾濁的口感,而少了幾分清純的味兒。但在母親去世后,我卻越來越覺得飯店里這道菜還是很不錯的,它總是讓我想到過往那些美好的時光。人生旅途上的風景常如過眼云煙,最令人懷念的永遠是童年的那一縷湖風,吹來最愛自己的那個人端來的最純美的銀魚湯的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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